这个“苏武”诞生在西安
蒋 力 (中央歌剧院创作室主任、资深评论家)
创作过歌剧《仰天长啸》和《霸王别姬》的作曲家萧白,曾想以苏武牧羊的题材作为他歌剧三部曲的终篇,然又止步于苏武,他的理由是:总不能让苏武对着一群羊去唱咏叹调吧?此话不无道理,但也有自我解嘲的成分。今天,苏武面对着羊群,确实唱出了他的咏叹,而且这咏叹是这么贴切、这么精彩、这么感人!
8月19日、20日,我连续两个晚上都坐在西安的人民剧场里,观看了陕西演艺集团出品的原创歌剧《大汉苏武》。在听到苏武的这段咏叹调时,我想到多年以前萧白的那句话,同时让我感慨的是:歌剧《大汉苏武》就应当诞生在西安。排演过歌剧《张骞》和《司马迁》的陕西省歌舞剧院,不排演苏武是没有道理的,不把苏武排演成功也是没有道理的,这是陕歌的责任,更是陕歌的担当。
看过第一场戏后,我急切地索来编剧党小黄的剧本,这说明我不仅认可这个剧本,而且想细细阅读其文字。我惊讶于剧作家的是,党小黄第一次写歌剧脚本,竟如此驾轻就熟、成竹在胸。剧本的文学性、戏剧性、抒情性和歌剧化应有尽有。于此又让我想起,几年前看歌剧《杨贵妃》时,我曾对编剧大失所望。我当时曾想:西安的编剧难道只有这个水平,连判断力都丧失了吗?当然,陕西也有非常优秀的歌剧编剧,如《司马迁》的编剧张平,可惜他英年早逝,未尽其才。如今得识党小黄,颇有相见恨晚之叹!歌剧理论家居其宏评价这个剧本的特点是“大处不虚,小处不拘”,相当准确。剧作家欧阳逸冰更是看到构思的巧妙:战争与和平、坚守与放弃、无畏与失节、胜利与羞愧,处处有戏,能不成戏乎?
作曲郝维亚是我在此之前把握不准的可以写歌剧的作曲家,《大汉苏武》无疑是他歌剧创作中的一座丰碑。我以为,这部歌剧的成功,缘于几方面的因素,一是他到意大利进修了歌剧创作专业,二是他10多年来持续不断的歌剧、音乐剧写作,三是他的籍贯为陕西,四是他对主创团队合作伙伴的尊重。缺其一点,这部戏都难成为今日之《大汉苏武》。
导演陈蔚成功地执导了歌剧《红河谷》后,更加炙手可热。她不是第一次与陕歌合作,她的艺术简历中提到的代表作品就有歌剧《司马迁》。重回西安,她已不是单枪匹马,而是携创作团队而来,这个团队中的数位(如舞美设计刘科栋、演员张海庆等)都与她多次合作,成功概率也甚高。我从《大汉苏武》中几次看到陈蔚的代表作《再别康桥》的影子,包括三点:一是舞台正中上方悬挂的巨大的汉像,仅止于头,夸张、写意,是汉文化的一个符号,落下放平、头像朝下后又能变成一个平台,发挥另一层作用。它让我想到的是《再别康桥》中的斗拱,但斗拱只象征古建筑及其古典美,再无他意,汉像则身兼二职。二是张海庆扮演的李陵,降于匈奴,最后受命要做的事是替单于开劝苏武,他惭愧不已,舞剑自责,最后仰倒在地,唱出忏悔的心情。《再别康桥》中,躺在地上唱的是薛皓垠扮演的徐志摩,那是平躺,这次的舞台是斜坡,估计至少三四十度,张海庆头在低处,唱时的难度更大。三是秦腔开场和收底,秦腔花脸演员李志翔和青年舞蹈演员徐文昊一唱一做,犹如双簧,形影不离,像《再别康桥》的诵者,但比诵者的戏少。少而精,精到令人惊叹。这3个成功的例子与舞美设计者及演员本人的努力分不开,但亦不能忽略导演的作用,尤其应看到导演不满足于已有的成就,而做出的再探索。
苏武的唱段很多,消耗很大。米东风的努力、薛皓垠的优秀,观众尽在眼中。我意外的是,这个戏推出了一个名叫郝萌的女演员,扮演匈奴女子索仁娜,声音舒展抒情,表演不温不火,可以说是陕歌青年一代的佼佼者。
歌剧《大汉苏武》有它的高度、厚度,有它的品质。我希望能精心打磨、运作,让它走进明年的中国歌剧节,让它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