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假货及其他——卡萨多的故事

　　卡萨多（Cassado Gaspar），西班牙大提琴家，1897——1966。出生于一个音乐家庭，从小随父亲学习音乐，1910年到巴黎跟卡萨尔斯学习大提琴，1918年开始在世界各地演出，他的演奏风格是非常宽厚、温暖的音色和纯熟的技术。在演奏的同时，他还创作、改编了许多作品，作曲风格上受到德·法雅和拉威尔的影响。晚年从事大提琴教学。

　　伊丽莎白·蔻林在她的《大提琴》 （The Cello）一书中把卡萨多与伟大的小提琴家、作曲家克来斯勒联系在一起做比较。说卡萨多声称他拥有弗列斯库巴尔第（Girolamo Frescobaldi）的托卡塔手稿，实际上这首乐曲是卡萨多自己写的。克来斯勒也做过几次类似的事情，把自己的作品说成是巴洛克和古典音乐家写的。通常他的听众知道这些音乐家的名字，但不像对巴赫或莫扎特那样熟悉他们的作品和风格。

　　伊丽莎白·蔻林《大提琴》一书的附录C开列了最有效果的短小改编曲20多首。卡萨多的托卡塔也在其中，并附有注解：卡萨多可能是根据一首键盘作品改编的弗列斯库巴尔第《托卡塔》有些问题。此曲非常有效果，非常大提琴化，是很受欢迎的曲目。问题出在它是根据弗列斯库巴尔第哪首作品改编的（我查找过弗列斯库巴尔第出版过的大部分作品，没有结果。当然他的作品也没有全部出版）。也许是卡萨多做了浦尼亚尼-克来斯勒同样的事情？浦尼亚尼是意大利18世纪著名的小提琴家和作曲家。弗里茨·克来斯勒原创的作品《前奏曲和快板》出版时说成是根据浦尼亚尼主题，他后来承认是他自己的作品。

　　克来斯勒在许多自己的音乐会中包含了这些伪作，而且直到1935年之前没有任何人对此提出过疑问。事发之时纽约泰晤士报的首席音乐评论家道涅斯（Olin Downes）正准备为梅纽因的一场独奏会准备一个讲座，讲解的曲目中包含有克来斯勒根据18世纪小提琴家作曲家浦尼亚尼主题编写的前奏曲和快板（Praeludium and Allegro by Gaetano Pugnani）。

　　道涅斯为编写乐曲说明特别去研究了浦尼亚尼，当然他无法找到浦尼亚尼的原始手稿。于是他询问克来斯勒在美国的出版商费斯尔，得到的答复也是没有浦尼亚尼手稿，而且浦尼亚尼似乎与这首曲子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恰好在数月前，克来斯勒告诉费斯尔，浦尼亚尼和其他一些他声称拥有手稿的作品，其实都是他自己写的，希望费斯尔在乐谱目录上加以更正。

　　克来斯勒承认这些乐曲是伪作，纽约泰晤士报在显著版面发了消息，一时成了大新闻。许多人觉得遭受了“欺骗”，更多人表示早已听熟了这些曲子，采取宽容的态度。当时的克来斯勒是如此被听众宠爱，这场争论很快烟消云散，一切都得到了原谅。

　　卡萨多也编写过一些声称拥有原稿的乐曲。托卡塔仅是现今音乐会节目中经常可以见到的一首。这个神话终于在1978年被北科罗拉多大学的一位钢琴教授申克曼（Walter Schenkman）给彻底揭穿了。申克曼发表在《美国弦乐教师》杂志的文章说他把这首托卡塔与弗列斯库巴尔第的一些管风琴托卡塔放在一起测试和比较，发现此曲的调性和结构完全不像弗列斯库巴尔第惯常所用的。弗列斯库巴尔第的作品通常用同一调式写很多相互很少联系或没有联系的段落，甚至他自己说这些曲子无需全部演奏，奏过一些段落之后就可以停下来。而卡萨多的曲子有明确的调性（b小调或D大调）建立在一个主题之上，是一个非常完整的作品。申克曼进一步指出慢板引子加快板的结构形式更像是亨德尔而不像弗列斯库巴尔第。

　　申克曼的文章还提到一个重要（而且好笑）的故事，即指挥家坎德勒（Hans Kindler）在1942年把这首托卡塔改编成管弦乐队曲目并经常演奏。当问及作品的原稿时，他说从未见过，只是用卡萨多的版本为原材料。

　　当时申克曼等音乐家“得理不让人”，穷追猛打。而卡萨多这边死不认帐，声称他是在巴塞罗那音乐院的古老档案中发现的手稿，上面有托卡塔的标题和弗列斯库巴尔第的名字，原来是管风琴独奏曲，他给改编成大提琴曲。因为他的父亲长时间在巴塞罗那音乐院担任管风琴师和唱诗班指挥，这样说也还合情合理。但是卡萨多又补充说：“虽然上面有弗列斯库巴尔第的名字但不能绝对肯定是他的或者是其他人的作品，只是一些句子明显带有弗列斯库巴尔第的特点。”这就显得有些心虚。

　　更有甚者，1925年出版了一本卡萨多编曲的6首古典曲集，除了托卡塔之外还有改编的舒伯特、博克里尼、库泊兰、穆法特和贝图的乐曲。贝图是大提琴家，杜波特兄弟的老师，卡萨多为他的一首练习曲配了钢琴伴奏；穆法特的原曲是给古钢琴写的，这两首曲子的出处都没有问题。而舒伯特的优美小快板和博克里尼的小步舞曲很像是伪造的，尽管二曲的风格都很像是它们支持的作曲家。尤其舒伯特的优美小快板是极优秀的赝品，在卡萨多的时代大量作为加演的曲目，现在还偶尔可以听到。但是在舒伯特和博克里尼的主题目录中无论如何找不到它们的根据，所以说它们是伪造的。库泊兰的田园曲同样无法在作曲家的主题目录中找到根据，而且它非常的“大提琴化”，也被认为是卡萨多的伪作。

　　由于有克来斯勒的先例，卡萨多的伪作似乎不认帐也是事实了。卡萨多没有克来斯勒运气好，他没有克来斯勒那么大的名气，那么好的人缘，所以也没有那么轻易地得到原谅。

　　这些故事过去许多年了。如今时过境迁，已经没有人去计较这段公案。平心而论，这些乐曲都写得很好，对于曲目并不很丰富的大提琴来说都是精品。即使我们知道了它们背后的故事，也不妨碍我们去演奏和喜欢它们。

　　卡萨多是一位多才多艺，非常勤奋的音乐家。除了上面提到有伪作嫌疑的几首改编曲外他改编的乐曲有70首左右，来源都是巴赫、肖邦、德彪西等名家的作品。最有名的大概是格拉那多斯歌剧“戈耶斯卡斯”的间奏曲，至今常被演奏。他改编曲的风格之宽广也很惊人：巴赫大合唱，莫扎特钢琴奏鸣曲，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帕德列夫斯基小步舞，柴可夫斯基第五交响曲行板，古巴歌曲西波涅等等。他还用理查斯特劳斯的“玫瑰骑士”主题写了一首大提琴和钢琴的组曲。

　　他改编了一些为大提琴和乐队演奏的乐曲，例如舒伯特阿尔佩吉昂奏鸣曲，韦伯单簧管协奏曲，巴赫g小调干巴和古钢琴奏鸣曲的音乐会版本，35分钟长的根据柴可夫斯基钢琴音乐写成的大提琴协奏曲。他还有为其他乐器写的改编曲，例如改编给吉他和乐队的博克里尼大提琴协奏曲，改编给独奏小提琴、4把大提琴、管风琴和竖琴的巴赫——古诺圣母颂等。

　　他的原创作品除了大提琴曲之外还有3部弦乐四重奏，1首钢琴三重奏，1首小提琴奏鸣曲和一些钢琴独奏曲，1首钢琴协奏曲。他的乐队作品中最有名的是卡塔拉那狂想曲，非常成功。

　　他的一首大提琴和钢琴的悲歌（Lamento de Boabil）如今几乎被忘却了，虽然短小，却是卡萨多最精美的作品。和声语言上反映他向拉威尔学习了许多，远比他至今流行的两部作品“独奏组曲”和“Requiebros”更高明，值得经常演奏。

　　卡萨多的多才多艺不仅表现在他的演奏、作曲、改编方面，他还是一个发明家，不断地琢磨他的乐器和弓子，寻找发出更好声音和演奏得更舒适的途径。他在弓子尾库靠放手指的一侧附加了一个斜面，让手指可以减少弯曲，张得更开。还有一个臭名昭著的发明，在拉弦板上装4个弹簧，可以用它们分别控制各条弦的张力。结果能使声音更大，不容易被乐队盖住。但是它的缺点是声音发脆并带金属味。卡萨多还发明了一个装置，在空气湿度变化时可以用琴颈上的螺丝调节指板向上或向下，免除了更换琴马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