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2013年北京现代音乐节的第二天，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厅上演了“地平线上的歌——中外作曲家室内乐专场音乐会”。这场由指挥家林涛执棒、中国爱乐乐团演绎的音乐会共奉献出包括来自中国、美国、波兰、泰国等国作曲家新近创作的6首(部)作品。

　　音乐会由克里斯托弗·沃莱克(Krzysztof Wolek)创作于2010年的作品《弯曲》开场。身兼作曲家、电子音乐演奏家、音乐会组织者以及教育家的沃莱克，是当代原声和电子音乐以及多媒体作曲的热情拥护者。《弯曲》在配器上综合运用了弦乐器、木管乐器、打击乐器和钢琴的组合，作品由一个短小的动机开始，一气呵成地发展成一首灵动的音乐。特别是打击乐器木琴、马林巴的跳跃音响，糅合木管、弦乐和钢琴亦跳跃亦连续的演奏，使作品颇有色彩性。

　　第二首作品《祈祷》，为男中音、大提琴、钢琴和古琴而作，是泰国作曲家庞那荣2011年的作品。庞那荣是泰国国际作曲节的创建者，同时也是亚洲最重要的作曲家之一。在作品《祈祷》中，印象最深刻的是作曲家在音乐氛围营造上的细腻心思：比如作品一开始的引子便呈示了钢琴琴弦、古琴琴弦、大提琴琴弦摩擦而发出的特殊音效;再如随着男中音浑厚的声音唱响旋律之时，古琴伴奏余音绕梁，颇有中国古代文献中记载的弦歌不绝之感;另如中段建立在小二度与纯四度动机之上的快速段落动如脱兔，与先前静如处子的第一部分形成对比，形象愈加鲜明。

　　第三首《地平线上的五首歌》是上半场的最后一部作品，由秦文琛创作于2005年，为大提琴、手风琴和15件弦乐器而作。这是一部由五首乐曲构成的组曲，其名称依次为《鸟儿的回声》、《天地的对歌》、《远方》、《云的间奏》、《消失的圣咏》。作品中有几个意象的展现令人拍案称绝，比如在《鸟儿的回声》中，以弦乐模仿鸟鸣，在《天地的对歌》中以高、中、低音区对比呈示，使人联想到万物存在之空间载体，层次清晰;末章《消失的圣咏》中，手风琴奏出的旋律具有圣咏的特点，其音响效果又与教堂风琴有相似之处，手风琴与大提琴唱和而出的缓慢音调与弦乐组快速拍击琴板相结合，不拘一格。

　　弗瑞德·勒达尔(Fred Lerdahl)创作于2000年的《屡次》(Time after for Chamber Ensemlie)拉开了下半场的帷幕。弗雷德·勒达尔不仅是一位作曲家，还是一位音乐理论家。他曾与语言家雷·杰肯道夫合著《调性音乐的生成理论》，独立成著《调性音高空间》和《创作与认知》，并将自己的音乐理论实践于音乐创作，在发展原始和声结构与行进方式的同时，融入了高雅的技巧与深刻的表现力。作品《屡次》专为室内乐而作，其主体音响由弦乐组担纲，辅以打击乐器与钢琴，作品仍然在调性体系下行进，整部作品体现出对传统技法的再发展。

　　李劭晟的《听舞》为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和扬琴而作，是其2013年的新作，也是本场音乐会6首(部)作品中距今最近的一部。青年作曲家李劭晟近年来致力于发展中国新音乐的事业，佳作频出，从他组建“青年中国”这种明显彰示民族主义的音乐小组之事便可见其用心。在本场音乐会中奉献出的《听舞》将传统弦乐四重奏组合中的两把小提琴之一更换成具有民族特色的扬琴，作品开始部分轻快诙谐，中段委婉深沉，第三部分恢复快速，在音乐构成上综合了之前的音乐元素，将乐曲推向高潮并结束。

　　最后一部作品是塔杜斯·维勒次基(Tadeusz Wielicki)2000年的作品《山脊》，为小型乐队而作。维勒次基，作曲家、低音提琴演奏家、波兰华沙之秋音乐节艺术总监。他不仅从事音乐创作，还经常演奏当代作品。《山脊》是一部非常有意思的音乐作品，在一个断开的、强烈冲击听觉的持续音维系下完成整部作品。在这种持续音的包围下，弦乐组、打击乐器、钢琴完成相对固定的持续音具有变化特性的其他声部，是一部具有简约主义风格的现代作品。

　　整体来说，这场音乐会呈现出以下一些特点：1.作品都是2000年之后的新作，其中最晚近的完成于2013年;2.作品体现出现代音乐中既重视作曲技法与创作思想的创新，又不忽视音乐传统的特点，相对于极度先锋的一些作品来说，这场音乐会的可听性还是很强的;3.音乐会名为“室内音乐会”，形式却不单调，有的使用较大规模的室内乐队，有的加入人声，还有的运用具有民族色彩性乐器，体现出当代室内乐形式的丰富;4.从题材上来说，本场室内乐均为标题性音乐，虽然无法肯定地说每首作品是否都属于命题式创作，但音乐标题性的风格则延续了19世纪以来的传统;5.本场音乐会涵盖了不同地域作曲家的作品，其中《祈祷》、《地平线上的五首歌》、《听舞》等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这说明在当代音乐创作中，即使都采用现代技法，作曲家们也没有忽视以民族音乐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创作意图，或者在创作意图中直接体现对本民族音乐的思考;6.在本场音乐会中，以中国、泰国作曲家为例，代表民族性的音乐元素与代表近现代作曲技术的西方主流创作方法愈加融合，这体现出在当代音乐发展中，鲜明的民族主义逐渐中性化、理性化。民族主义的中性化是20世纪中叶以来非西方音乐发展的重要特点。

　　现代音乐是可以被憧憬的，这种憧憬来自于一种对新生命的期待、一种对破旧立新的鼓励、一种对未知世界不屑探索的精神。同时，现代音乐也是被质疑的，这种质疑来自对固有思维的挑战、对未知命运的怀疑，以及对未被时间洗礼过的作品能否经典永存的不确定。作为一名听音谈乐的欣赏者，笔者当然希望任何一部新鲜出炉的作品都是令人惊喜的：它可能被人寻找到经典的影子，却不束缚于传统的樊笼;它可能技法上激进突破，却不令人心生厌烦;它可能以至简的音乐形象示于人前，却又让人对音乐心生敬畏;它也可能寻找着远古质朴的声音，让某种久远的灵魂以音乐的形态于时下重生。正如秦文琛先生为本次北京现代音乐节题词时所说：“音乐艺术是人类心灵的最高成就，它代表着人类精神的探索和精神的自由，我们应该热爱它、敬畏它。”

　　任何历史音乐都曾经是现代音乐，任何现代音乐也都将成为历史音乐。一切音乐最终都将面临大浪淘沙般的命运，只期能够有更多的作品与时间同行，被人们永记。(新浪娱乐 刘莹/文)